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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Michael Forzano，Amazon
2018 年 3 月，Amazon 官網「工作在 Amazon」欄目有一篇文章，介紹了他們的一位盲人程式員 Michael Forzano。
（影片來自：@闌夕）
Amazon 軟體工程師 Michael Forzano 出生就因先天疾病而失明，在成長過程因為對計算機有興趣，在網路的盲人社群中受業餘開發者的啟發，2013 年進入 Amazon 工作，他的同事甚至表示，Michael Forzano 讀寫程式碼的速度比他還快，還有超能力可以發現軟體的缺陷。
Michael Forzano 在出生時就被診斷出諾里氏症（Norrie Disease），這是一種罕見基因遺傳疾病，患者可能會出現白內障、白瞳症甚至失明，有 30％ ~ 50％ 的患者會有發育遲緩與學習障礙，大部分患者在出生時聽力正常，但在 20 歲之前便會喪失聽力。
Michael 出生時就失明，5 歲開始需要使用人工耳蝸獲得聽力，Michael Forzano說，儘管他失明瞭，但是他絕對是過著非常正常的童年，他的父母總是試著讓他做跟其他人一樣的事情。
在 Amazon ，Michael Forzano擔任零售無障礙軟體工程師，負責建立網頁零售輔助工具，讓其他開髮網站功能的團隊，可以確保殘障使用者能順利瀏覽網站。先天失明沒有成為他的障礙，反而賦予 Michael Forzano 在腦中建立程式碼結構心智圖的能力。
他說，視力正常的人們通常是視覺動物，他們仰賴白板以及繪製圖表，透過視覺學習和理解。但 Michael Forzano 沒有這些視覺工具，因此他必須在腦中建立心智圖，藉以記憶程式碼結構、系統特定的元件甚至是檔案位置，也因此他對於系統的整體架構有了獨特理解，他的同事不少時候需要他說明特定系統運作的方式。
Michael Forzano 使用一般的膝上型電腦，並安裝螢幕報讀軟體，將文字、圖形以及使用者電腦介面等轉為語音，而他就聽著程式進行開發工作。在 2013 年面試時，Michael Forzano 沒有事先告知 Amazon 的面試官他是盲人，只是在面試開始時說：「嘿，我是盲人，我可以不要用白板，而是用我的膝上型電腦寫面試程式嗎？」當然 Michael Forzano 透過了面試。
Michael Forzano 認為，其他盲人知道他在做什麼很重要，因為有不少盲人總在想自己可以走多遠？能夠做什麼？而他想要成為一個榜樣，讓世界知道。
二
Tuukka Ojala，芬蘭程式員
我想你第一次看到我的工位時，總會感覺少點什麼。沒有顯示器和滑鼠，卻有個人敲打著鍵盤，不知註視著哪裡。
這就是我，我同事可以證明我沒問題。我是位於坦佩雷（芬蘭西南部一座城市）的 Vincit 寫字樓中的一名軟體開發者。我雙目失明。這篇文章中我將講述有關我工作中的事情。
你真的什麼都看不到嗎？
準確來說，我覺察到陽光和其他明亮的光線，不過也僅限這些。其實，這對我的工作也並沒有什麼幫助。
你工作內容是什麼？
和大部分人一樣：忙時寫程式碼，閑時和同事侃大山。我做全棧專案，主攻後端。兼職訪問顧問 – 或稱監管，隨你如何稱呼。
你如何使用電腦？
我用的電腦是一臺執行 Windows 10 的普通筆記本。是其中的軟體讓一切變得神奇。我使用一款叫做螢幕閱讀器的程式來訪問電腦。螢幕閱讀器監聽螢幕上的變化並透過盲文（需要單獨的盲文裝置）或合成的聲音來展示給使用者。這並不是你如今聽到的各種智慧助理的合成聲音。我使用一種機械聲音，每分鐘能說 450 個單詞。相比較而言，英語正常語速每分鐘 120-150 個單詞。我有一個怪癖：我既說英語也說芬蘭語，我用芬蘭語合成器讀英語，因為老舊的螢幕閱讀器在語言之間切換不夠智慧，所以我習慣這樣做。下麵是個例子是閱讀這個段落，我能聽懂。
https://www.vincit.fi/wp-content/uploads/2017/08/mpsample.mp3?_=1
下麵是英語合成器發出的聲音：
https://www.vincit.fi/wp-content/uploads/2017/08/essample.mp3?_=2
滑鼠對於我來說並不是非常有用，所以我僅僅透過鍵盤工作。在座的各位應該十分熟悉我用到的命令：方向鍵和 tab 鍵控制視窗內的移動，alt+tab 切換視窗等等。螢幕閱讀器也有很多自己的快捷鍵，比如閱讀活動視窗的不同區域或開關一些功能特性。
有趣的是閱讀網頁和其他格式化檔案。你看，螢幕閱讀器分塊呈現資訊。每一塊可能是一行，也可能是一個單詞、一個字母，亦或是文字的片段。舉個例子，我在網頁中按向下的方向鍵，我聽到頁面的下一行。我並不能像正常人一樣用眼睛從螢幕上閱讀內容。相反，我聽到一塊一塊的內容，或跳過我不感興趣的部分。
語音或盲文並不能描繪出視窗的顯示佈局。資訊以線性方式呈現給我。如果你把網頁複製貼上進記事本，你就能明白我看到的網頁是什麼樣子的。就是剝離大部分格式的多行文字。然而螢幕閱讀器可以獲取網頁上的 HTML 語法，所以我也能知道超連結、標題、表單等等。事實上，如果非核取方塊元素展示成核取方塊樣式，我並不能知道這是核取方塊。我之後將寫一篇文章詳細講述這些內容，記住我剛剛舉的是個“反人類”例子。 （譯者註：突然感到自責和羞愧，深深明白了一個道理：不要用各種有含意義的傳統標簽 hack 佈局和樣式，也不要因為 css 的強大而懶得使用各種有含義的傳統標簽。共勉）
我花費大量時間工作在命令列上。事實上我通常用瀏覽器和編輯器，很少用其他圖形應用程式。相比那些為滑鼠使用者打造的圖形介面，我發現用命令列處理手邊的工作更加高效。
既然我如此熱愛命令列，為什麼我卻要選擇 Windows 這個並不以命令列出名的作業系統呢？答案很簡單：Windows 是最方便的作業系統。NVDA是我所選擇的螢幕閱讀器，它是開源的並且維護比其他閱讀器更頻繁。如果上天再我一次機會，我可能會選 Mac 系統，因為我認為它是易用性和功能性平衡的典範。不幸的是 Mac 系統上的螢幕閱讀器 VoiceOver 經歷了漫長的釋出週期從而被遺忘，並且它的導航模型和我獨特的工作方式並不協調。當然這裡也有一個 Gnome 桌面上的螢幕閱讀器，雖然使用者很少，依然被很好地維護著，不過還有一些不完善的地方和我日常工作不協調。所以，我選擇 Windows。由 GNU 誕生的 Git Bash 和其他命令列工具彌補了 Windows 內建命令列的缺陷。
你如何寫程式碼？
我花費好長時間才明白為什麼大家覺得這個問題是個很高深的問題。記得我上面說過一行一行地閱讀文字嗎？我也是透過這種方式讀程式碼。通常我會跳過無用的行，或僅聽半行來獲取內容，但當我需要知道完整資訊的時候，我不得不像讀小說一樣讀完所有東西。我當然無法閱讀整個程式碼庫。這種情況下我會在腦中抽象一部分程式碼：這個元件輸入 x 傳回 y，並不用關心細節邏輯。
這種閱讀方式讓我和正常同事的工作方式有些區別。舉個例子，當程式碼審查時，我喜歡看原始 diff 輸出，併列視窗顯示 diff 對我並不適用，而且還容易讓人分心。有修改的程式碼行上用符號 + 和 – 比用不同背景色標註也要好太多，並不是因為我不能獲知顏色名字，而是因為在新增的一行中，讀“加”這個字比讀“帶複雜陰影的高亮紅色”用更短的時間。（嘿，我說你呢 Gerrit (一款程式碼審查工具)）
你或許會認為縮排和其他程式碼格式和我無關，因為都是基本的視覺問題。並不是這樣，正確的縮排對我的幫助和正常開發者一樣。當我用盲文（比語音更加高效）讀程式碼時，我像其他正常程式員一樣清楚程式碼結構。當我進入一段有縮排或無縮排的程式碼時，我也會得到語音提醒。這些資訊幫助我在腦中描繪程式碼結構。事實上我學的第一門語言就是 Python （PHP 不算），它強制使用程式碼縮排，這對我來說並不是問題。我有眾多理由來強烈建議使用整潔統一的程式碼風格，其中之一就是不要讓我的生活變得更加艱難了，好嗎。
你喜歡哪款編輯器？
劇透一下：這個答案並不是以 V 或者 E 開頭（我雖然透過命令列用 Vim 來寫 git commit 資訊和其他備註。我認為我在這場聖戰中是中立的）（譯者註：Vim 和 Emacs 梗）一年前我認為 Notepad++ 最棒，它是輕量級的做工精細的文字編輯器。然而一年前我還沒有接觸大規模 Java 專案，當我接觸這種專案時，意味著我應該在 Notepad++ 和理智之間做個選擇。最後我選擇理智，拋棄 Notepad++ 轉投 IntelliJ IDEA 的懷抱。從那之後 IntelliJ IDEA 便是我首選編輯器。我曾對各種 IDE 有深深怨念，它們大多數在純鍵盤流操作下麻煩又低效。如果我視力沒問題，我肯定早就跳到 IDE 陣營了。
但你可能會問，為什麼當初選 Notepad++。還有其他很多更先進的輕量級編輯器，比如 Sublime 或 Atom。原因很簡單：螢幕閱讀器無法訪問它們。Vim 一類的文字編輯器也是如此，我使用的螢幕閱讀器對命令列程式的支援有問題，在這些編輯器上無法處理多於 commit 資訊的文字。很遺憾，可用性決定了我能夠使用的工具。即使我不能高效工作，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你編寫過前端程式碼嗎？
你應該認為前端開發和視覺有關，註定與盲人程式員無緣。基本上是這樣。我從來不自己做概念原型，我做都是有介面，需要隨後加入功能的專案。
然而，我也做過 Angular 和 React 工作任務。怎麼會這樣？如今很多 APP 基於瀏覽器。舉個例子，我曾花費兩周時間為一個 Angular APP 增加國際化支援。我並不需要做任何視覺上的改動。
我發現對於我這類開發者開說，像 Bootstrap 這類的庫簡直是上天的禮物。正因為柵格系統（Bootstrap的響應式佈局解決方案），我可以自己構建一個粗糙的介面。儘管如此，我做的有關介面的改動在呈現給使用者之前仍然要有一雙眼睛檢查。所以，總而言之，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做些前端開發，至少不是和表現層太相關。
三
Parham Doustdar，PHP 程式員
我是一名盲人 PHP 開發者。
我生來就是失明的。我眼睛的狀況其實並不重要，重點是，我從未有過 “失去視力” 的問題，因為它不可能發生。這就使很多事情變得簡單了。
我個人使用的開發工具是 IDE 。而很多盲人朋友並不使用 IDE，最可能是因為 IDE 的介面對於我們的螢幕閱讀器來說並不是完全的無障礙。我們的同行有一個問題就是太忙了以致於只照顧到了大多數人而忽視了少數人的聲音。舉個例子，Jetbrains IDE 的整個系列都不是無障礙的。而版本 IDEA-111425 才是為盲人和有視覺障礙的人準備的無障礙開發工具。
我個人使用的是 Zend Studio，這是一款基於 Eclipse 的 IDE，大部分人可能都知道或者用過。Eclipse 是那些使你愉悅的產品之一，它的無障礙功能實現的非常好。雖然並沒有完全實現無障礙，但是實現 80% 就已經夠我使用了。作為盲人，你要學會使用你能夠獲得的來生活。
因此，這就使得我不必記憶方法簽名，檔案和其他所有的事情，從而使我的大腦可以更高效地去思考其他的事情–就像遺留程式碼庫為什麼會這麼難理解。
我沒有使用布萊葉盲文鍵盤。布萊葉鍵盤只有 6 個鍵，輸入每一個字元都必須同時按住 6 個鍵，這就要比有很多鍵可以一個個快速按下的鍵盤慢很多。我也沒有使用盲文顯示器，我只是把螢幕閱讀器的速度設為 420 個字每分鐘，這要比用盲文顯示器閱讀要快得多。
我認為最重要的是，你必須要領先於你的同行。作為盲人，你先天就要很遭遇很多困難，因為你沒有大多數人都有的視覺感官。這不會是個大問題，除非是我之前提過的多數人與少數人的對比。既然你是少數人，你就必須設法做到周圍很多人認為是理所當然的事。 在這一點上，我相信力量是建立在你被禁用的能力之上的：由此你學習去提升自己，去前進，去打破不可能，而不是每天擔心失業。
參考：
IT home、伯樂線上
關註「演演算法愛好者」，修煉程式設計內功
